相传,笙是大神女娲的创作(注1)。
太古之初,女娲创造了人类,经过许多世代的繁衍生息,大地开始繁荣昌盛,人类也建立了最初的文明。后来,邪恶的神祇共工妄想掌控世界,发起了惨烈的战争。经过一场恶斗,共工失败了,不肯服输的他愤怒地一头撞上天地的支柱不周山,天空倒塌裂出了一个大洞,日月星辰移位,大地也失去了平衡,西高东低,所有的江河滔滔奔向大海,卷起惊天巨浪。
共工一不作二不休,干脆化成一条大黑龙冲进水里,兴风作浪,发动了洪水浩劫!山林中的猛禽怪兽也倾巢而出,撕咬追逐著百姓,善与恶的天平已经严重的倾斜,考验著每一个人最终的选择。
就在一切看似绝望时,女娲回到了人间!她一挥手斩除恶龙,洒下芦苇的灰烬止息洪水,抓住一只跟随邪恶的大龟,斩下它的四只脚,当做柱子撑起了大地。最后,女娲飞上天空修补了苍穹的破洞,由于她使用的物质太过微观精妙,人们抬头望去,绚目到睁不开双眼,都说:「女娲炼五色石弥补了苍天。」
天地端正了,洪水止息了,邪恶消失了,坚持善良的人们存活了下来。天空出现一道美丽的彩虹,做为这一次大劫和女娲恩德的永远纪念(注2)。
洪水患后,大地满目疮痍,人类的数量也大幅减少,女娲又用竹管排列在葫芦上,造出了一柄神奇的法器。她放在唇边吹奏,温柔的和声流向四方。大地仿佛被神的双手轻轻抚过,生命在乐声之中复苏,人们的创痛也慢慢愈合。
这柄疗愈生命的法器,后来就留下成为了人类最初的乐器:笙。
根据《释名》记载:「笙,生也,象物贯地而生。」笙这个字,是生命的生字上面加个竹管的竹字头。而生命的「生」这个字的结构,正是植物贯穿地面而发芽出来的样子。
《说文解字》曰,「笙,十三簧,象凤之身。正月之音。物生,故谓之笙。」笙是由十三支竹管组成的,模拟凤凰的翅牓,它代表正月的音律,也就是大地最开始的声音。它让万物生长,所以叫做笙。笙的内部安装了簧片,所以又叫做笙簧。它的声音无比地和谐,即使是最哀伤的人也能从中得到安慰。
相传,孔子在服完父母的丧期两年后又五天,依照礼制弹琴以调息身心,结果却因为太伤恸而弹奏不出完整的曲调来。又过五天,到了第十日,孔子改为吹笙,笙的温柔乐音果然疗愈了他,竟还能伴随歌唱了(注3)。
或许正因为笙是大神的创作,有著如此神奇温柔的力量,演奏这个乐器的人,也时常能够获得神仙的接引。
周灵王的太子王子乔喜欢吹笙,有一天他在月光下演奏,结果吸引来了仙人浮丘公,最后在浮丘公的接引下,乘著仙鹤飞上了天。
春秋时代,秦穆公的小女儿弄玉擅长吹笙,她不喜欢达官贵人,只愿嫁与精通音律的夫婿,结果吸引来仙人箫史,两人在凤台上笙箫合奏,几年之后夫妻俩双双乘著龙凤离去了。
相传,西王母娘娘身边的侍女董双成原本是个民间女子,她精通音律,最喜欢吹笙。她自己在家中淸修,有一天,炉中的金丹炼成了,董双成服下后倚在桥畔吹笙,忽然天边飞来仙鹤,董双成便乘鹤飞去(注4)。
董双成成仙后,因为聪明灵慧,被西王母收为侍女,负责管理蟠桃园。《汉武帝内传》载,汉武帝刘彻一心求仙,不眷恋帝王之位,这片赤诚感动了西王母。王母降临宫殿,赐予了刘彻四棵蟠桃,并让侍女在宴席之中演奏,董双成就在其中吹奏了云和之笙(注5)。
西王母蟠桃园的桃树每三千年才会结一次果实,吃了以后可以不老长生,而女娲所造的笙有生生不息之力,无怪乎由董双成来照护蟠桃生长了。
笙是中国吹管乐器里面,唯一可以吹奏和声的乐器。据古籍记载,笙原本有大小两种形制,大的叫做竽,有36管,小的叫做和,有13管,就是现在所见的笙。「竽」这个字的本义是「煦」,就是像春风一般「和煦」的意思。而「和」字则是温顺、和谐之意,是正月初春的声音(注6)。这种无比温柔的特质,使笙这种乐器非常适合与其他乐器合奏,在习于独奏的中国古乐器中是个异数。
《韩非子·内储说上》曾记载了一个「滥竽充数」的故事:战国时候,齐宣王喜欢听竽的声音,而且要大合奏才会开心。有一位根本就不会吹竽的南郭先生知道了,就跑来茅遂自荐加入演奏。齐宣王很高兴地把他编进了三百人的大乐队里。每次乐队合奏时,南郭先生就混在队伍之中,有模有样地假装吹奏,骗取了供养吃喝。后来,齐宣王死了,齐湣王继位。齐湣王也喜欢听竽,但他喜欢的却是一个一个独奏。这下南郭先生知道再也无法混水摸鱼了,灰溜溜地逃出宫去(注7)。
看来和谐的真正意思,是能包容所有的声音,但可不是「滥竽充数」,掩盖真相喔。
抬头看去,天空最和谐的颜色是彩虹;侧耳倾听,人间最美妙的和音是吹笙。当那美丽的乐音轻扬,仰望天际,您是否会想起:生命最初的起源,人类真正的母亲,那无比温柔慈悲的神呢?
注:
1. 司马贞《三皇本纪》:「女娲氏亦风姓,虵身人首,有神圣之德。代宓牺立,号曰女希氏。无革造,惟作笙簧。」
2. 《淮南子·览冥训》:「往古之时,四极废,九州裂,天不兼复,地不周载。火爁焱而不灭,水浩洋而不息。猛兽食颛民,鸷鸟攫老弱。
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,断鳌足以立四极,杀黑龙以济冀州,积芦灰以止淫水。苍天补,四极正,淫水涸,冀州平,狡虫死,颛民生。」
3.《礼记·檀弓上》:「 孔子 既祥,五日弹琴而不成声,十日而成笙歌。」
《丧服四制》:「祥之日,鼓素琴,告民有终也。 疏:“大祥之日,得鼓素琴,告教其民使衰有终极也。」
4.《浙江通志卷一百九十八仙释一‧董双成》:「欧阳经妙庭观记,西王母之侍女,其得仙不知几千百年之久,而金丹迄今不变。富春西北有山秀㧞,云烟缥缈,邑人曰此董双成宅也。富阳县志宅即临湖妙庭观。双成炼丹宅中,丹成,自吹玉笙,驾鹤升仙。邑人立桥望之,因名望仙桥。宋绍兴初,道士董行元掘土得铜牌,有字云:『我有蟠桃树,千年一度生,是谁来窃去,须问董双成。』字画精楷,其背有王母乗鳯,傍有云气,亦一竒事云。」
5.《汉武帝内传》:「呼帝共坐,帝南面,向王母。母自设膳,膳精非常。丰珍之肴,芳华百果,紫芝萎蕤,纷若填樏。清香之酒,非地上所有,香气殊绝,帝不能名也。又命侍女索桃,须臾,以盘盛。桃七枚,大如鸭子,形圆,色青,以呈王母。母以四枚与帝,自食三桃。桃之甘美,口有盈味。帝食辄录核。母曰:『何谓?』帝曰:『欲种之耳。』母曰:『此桃三千岁一生实耳,中夏地薄,种之不生如何!』帝乃止。于坐上酒觞数过,王母乃命侍女王子登弹八琅之璈,又命侍女董双成吹云和之笙,又命侍女石公子击昆庭之钟,又命侍女许飞琼鼓震灵之簧,侍女阮凌华拊五灵之石,侍女范成君击洞庭之磬,侍女段安香作九天之钧。于是众声澈朗,灵音骇空。」
6.旧唐书卷二十九载:「八音之属,协于八节。匏,瓠也,女娲氏造。列管于匏上,内簧其中,《尔雅》谓之巢。大者曰竽,小者曰和。竽,煦也,立春之音,煦生万物也。竽管三十六,宫管在左。和管十三,宫管居中。今之竽、笙,并以木代匏而漆之,无复音矣。荆、梁之南,尚存古制云。」
《周礼·春官·笙师》:「笙师掌教吹竽、笙……管。」郑玄注引郑司农云:「竽,三十六簧;笙,十三簧。」
7.《韩非子.内储说上》:「齐宣王使人吹竽,必三百人,南郭处士请为王吹竽,宣王说之,廪食以数百人。宣王死,湣王立,好一一听之,处士逃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