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时,有两个书生,一个姓李,一个姓卢。二人隐居在太白山读书,兼学一些养生道术。也不知道他们在山里隐居了多久。
有一天,李生忽然对卢生说:「我实在受不了这又冷又苦的修道生活,不如下山浪迹江湖吧。」李生决心已下,与卢生道别后,便匆匆下山了。
后来,李生负责管理一座桔园。由于人们买桔子时骗他,官吏也欺负他。一年到头来,不仅挣不了钱,还亏损了两万贯官钱。
两万贯钱什么概念?在中国古代,一千文钱是一贯,相当于一两银子。十两银子相当于一两黄金。一万贯钱等于一千两黄金。按照现在的黄金价格估算,一克黄金等于四百多元,一两等于五十克。一千两黄金就是二亿多元。二万贯钱则是四亿多元。尽管朝代不同,金银购买力不同,即便取中间值,这个李生也是赔惨了。难怪官府限制他的人身自由,不允许他离开。
李生负债累累,生活得很穷困。有一天,他偶尔经过扬州的阿使桥,遇见了一个身穿布衫,脚穿草鞋的人,仔细一看竟然是卢生。
李生过去称卢生为二舅,于是喊了一声「卢二舅」,叫住了卢生。他见卢生衣衫褴褛,犹如乞丐,很怜悯他落魄的处境。
不料,卢生顿时破口大骂:「我是贫贱,那又有什么可怕的?谁像你不做好,把自己抛进凡夫俗子中,和他们一样汲汲钻营苍头小利,又欠了一身债,还被囚禁在此处不能离开。你还有什么脸面见我?」
李生心知有愧,再三向卢生谢罪,悔恨当初自己修道半途而废,追逐世俗,这才有了今天的下场。
转而卢生笑着说:「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。明天我派人接你到家里看看。」第二天,卢生果然派了一名仆人来接他。
李生骑马飞奔,随着仆人来到城外的一座府邸。朱门开启,卢生在门口迎接李生。
令李生惊讶的是,此时的卢生与昨日判若二人。昨日在阿使桥上相遇时,他衣衫褴褛,形貌枯槁;今日却是星冠霞帔,神采奕奕,身旁还有几十名侍从和女婢。
卢生让李生到厅堂内饮酒,但见堂内都是奇花异草,仿佛身处云霄仙境。
卢生让他服了一些丹药,味道十分甘美。到了晚上,又领着李生到北亭喝酒,并说要找一个能弹箜篌的女子奏乐,陪李生助兴喝酒。
不一会儿,一个仆人举着红烛领来一名美人,她的说话声宛如莺啼燕语,十分悦耳动听。李生看到箜篌上有一行朱字「天际识归舟,云间辨江树」。
昔日好友相聚甚欢,彼此开怀畅饮。当酒喝完后,卢生问李生是否想和弹箜篌的女子成婚?还说她是大家闺秀,难得一见的美人。
李生称不敢动这样的念头。卢生做回月老,答应把美人许配给李生。
卢生又问明了他欠人家的钱数,交给他一根木杖,说:「你拿着它到城内的一家波斯店去取钱还债吧。希望今后你能继续学道,不要再陷入经商的泥潭了。」
天刚亮,仆人牵着马来接李生回家。卢生让他骑上马,送他出门。
李生拿着木杖去了波斯店。店主一看木杖,惊讶地说:「这是卢二舅的木杖。你是从哪儿得到的?」
李生就把详情告诉了他。那名波斯人照付钱财。李生拿着那笔钱还清了债务,从此人身得以自由。
当年李生还去了汴州,行军陆长源把女儿嫁给了他。结婚后一看,妻子很像卢生当初在北亭上请来的那名弹箜篌的女子。他的新婚妻子同样也弹得一手好箜篌。
再一看妻子的箜篌上,竟然也有一行朱字,竟是那句诗文「天际识归舟,云间辨江树」。
《诗经·大雅·大明》有句诗曰:「天作之合。」用来赞叹天意安排的美满婚姻。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。李生就对妻子讲起扬州的所见所闻,他去卢二舅家做客之事。
他的妻子说:「箜篌上的字是我的小兄弟随便刻着玩的。昨天夜里,我梦见天上的使者对我说,仙官让我去扬州赴宴弹琴,场面和你说的完全一样。」
李生听了深感惊叹。当他再去找卢生的住处,却只见那里一片荒草,竟然什么也没有。
想必卢生是一位得道之士吧,在一片空旷的荒草地上,演化出了一座高门府邸,用来宴客。他提前洞晓了李生的难处,帮他还清债务,恢复他的自由之身。还帮着促成了一场姻缘,于梦中邀请美人赴宴弹箜篌。姻缘天作之合,岂是戏言?
出自〔宋〕李昉等:《太平广记》卷十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