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上海的城隍神,他的威势和德政最为灵验,在当地十分有名。在道光丙戌年(1826年),县里发起搜集节妇孝子事迹的善举。凡是无力上表请求表扬的节妇孝子,人们就把他们的姓名上报有关道、府、州、县衙司,建一个总坊,然后刻上其名以示表彰。
开始办这件事的时候,总局设在蕊珠书院,由几位当地知名绅士董事(负责)。大家在讨论中都认为,这件事是直接关系到当地风化的大事,不能挟杂一点私人成偏见,于是就把城隍神行像(一种特殊工艺制成的像),恭请到局里供奉。参予此事的每个人,都在神像前立誓,表示一定要秉公办事。
一天,有人前来举荐一名节妇。当问到这位节妇的家世情况,来人说她家世代都做接生婆。董事王生听后笑着说:「暂且不管这个事!哪有接生婆能守贞节的呢!」大家都认为王生说得有道理,此事也就作罢了。
当晚王生就梦见有一个穿青衣的人,召他进了县城隍庙殿外的客厅。只见城隍神身着便服端坐,见到王生便厉声斥责说:「后生小子!不辨真伪,信口雌黄,谤诬贞节。本应立即给予惩罚,姑念你事出无心。责成你明天一早去文庙旁,有拿扫帚在庙门扫地的老人,你向他打听,就会得到详情。今后应当谨慎,再这样,就不饶你了!」王生叩头谢罪。城隍神又命先前那个冥吏把王生领出,等到了门口王生就醒了。他立即穿好衣服,坐着等待天亮。
天刚刚发亮,王生就迫不及待地来到文庙,果然看见一位老人拿着扫帚在扫地,仔细一看,原来是文庙里打杂的仆役。王生就向他打听接生婆守节的事。老人吃惊地说:「相公幸好问到我,其他人都不知道。她确实是真烈妇,真正坚守节操。四十年来我都和她相邻而居,她家传一直为人接生。此妇很有姿色,少年就守寡,没有儿子。她公婆劝她改嫁,她发誓不再嫁。后来婆母年老,不能再给人接生了,她就接手婆婆的生业,来养活公公和婆母,很是尽孝。
有一次,她去为一大户人家接生,这家公子看中了她的美色,想逼迫奸污她,她誓死不从,设计脱身回到家里。那个豪门公子又送很多钱来贿赂她的公婆,公婆也劝她改嫁,她竟割了自己的一只耳朵拿给他们,这才得以保全了自己。我和她邻居多年,从少年到老年,从未见过她和男人说笑。像她这样的节烈,不知应不应该给予表彰?」
王生得到详情,急忙回到局里,把夜里所梦和老人说的话,向各位同仁都说了一遍,并且把妇人的名字登上了节妇的名册。节妇都受到神如此的敬重,难道我们还可以轻视吗!
坐花主人最后评论说:「忠孝廉节,根植于人善良的天性中。上天给了每个人这个天性,并不会因为人有富贵而多给他,或对谁有所吝惜。然而上天对忠孝廉节之人的重视,超过富贵显达之人百倍。为什么呢?因为人往往由于追求富贵名利,而把忠孝廉节都忘掉了。然而寒门贫家之人,反而有的能做到士大夫做不到的事情,连上天都会因为难可他却能做到,从而认为可贵啊!那位贫家的普通妇人,因她苦守贞节,神鬼才极力希望表扬她,以鞭策那些行事像禽兽之人。倘若象王生那样信口雌黄,压下节妇事迹而不上报,那么被神谴责也是应该的呀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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