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論語》說(57):成事不說,遂事不諫,既往不咎

作者:薛馳
《論語說》(公有領域/大紀元製圖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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哀公問社於宰我。宰我對曰:「夏后氏以松,殷人以柏,周人以栗。」曰使民戰栗。子聞之,曰:「成事不說,遂事不諫,既往不咎。(《論語‧八佾‧二十一》)

【注釋】

問社:鄭玄注本作「問主」。後人注解大多理解為是問「社主」,即社神的木主。楊伯峻據俞正燮《癸巳類稿》注解:土神叫社,不過哀公所問的社,從宰我的答話中可以推知是指社主而言。古代祭祀土神,要替他立一個木製的牌位,這牌位叫主,而認為這一木主,便是神靈之所憑依。如果國家有對外戰爭,還必須載這一木主而行。

曰使民戰慄:一些人認為這句話也是宰我所說的,標點為——宰我對曰:「夏后氏以松,殷人以柏,周人以栗,曰:使民戰慄。」也有人說這句話是哀公所說。

【討論】

本章是哀公第二次出現,請教的不是孔子,而是孔子的高足宰我。為什麼呢?有注家認為孔子當時周遊列國,不在魯國。宰我,這是在《論語》中首次出現。宰我是孔門「四科十哲」之一,屬「言語」科,說話了得(見「先進篇」)。

古代中國,人們往往稱國家為「江山社稷」,江山是以地勢地貌代指國家版圖;社稷呢,則是一個國家的根本,分別指土地神和穀物神。《風俗通義‧祀典》云:「社者,土地之主。土地廣博,不可遍敬,故封土以為社而祀之,報功也。」「稷者,五穀之長,五穀眾多,不可遍祭,故立稷而祭之。」歷代帝王都非常重視祭祀社稷,都在國都建社稷壇。例如,位於北京中軸線上的紫禁城,兩側是太廟與社稷壇。這三組建築分別象徵政權、祖先(家族)與國家,整體體現了中國傳統的營國思想(用國都建設規劃思想),是獨特的國家文明的表現。

傳統認為(如《論語注疏》),古代中國,建邦立國,必立社也。立社,包括種植社樹(土神神壇所栽的標誌樹)與立社主(木製的社神牌)。種植社樹,「各以其土所宜木也」。夏都安邑,宜松;殷都亳,宜柏;周都豐鎬,宜栗。同時,也「用其木以為社主」。

本章中,哀公問社於宰我,宰我對曰:「夏后氏以松,殷人以柏,周人以栗。」這都不錯。問題出在「曰使民戰栗(慄)」這五個字上。這事傳到了孔子哪裡。孔子對這五個字不滿,主要有兩點:第一,言而無據,不符事實;第二,「使民戰慄」的說法,違背了德政、愛民的思想。

這裡的「曰使民戰慄」是什麼意思呢?歷來解說很多。或說,魯國政在三桓,哀公將去三桓,而不敢正言。古者戮人於社,其託於「社」者,有意於誅也。宰我知其意,而亦以隱答焉。曰「使民戰栗」,以誅告也。或說,「使民戰栗」 為哀公語。又曰:或謂「使民戰栗」一句,亦出於宰我;記之者,欲與前言有別,故加「曰」字以起之。對現代讀者而言,都是揣測,難以論定。

有意思的是孔子的評論:「成事不說,遂事不諫,既往不咎。」這十二個字很難確切解說。即使有人說這三個詞意思相近,但三個詞所指也應有別。《論語》惜字如金,不會簡單地重複說話。

結合歷史情形,本文傾向於如下一種解說:「成事不說」,這個話很含蓄,事已成定局,不必說了。哀公失政,三家僭越,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,再說有什麼用?「遂事不諫」,這是宰我進諫哀公,勸哀公立權威懲罰三家,但是事情已經順遂三家的心願了,再諫也於事無補。「既往不咎」,咎,一說是指哀公與三家的大錯誤,不必再責備了。另一說是宰我的咎,宰我為哀公出主意,言語既已說出,不合時宜,雖然失言,我也不再責備宰我了。

概而言之,蓋孔子既聞哀公與宰我此番之隱謀,而心知哀公無能,不欲其輕舉。三家擅政,由來已久,不可急切糾正。

孔子在魯國做過大官,對政治有透徹了解,非常智慧。孔子雖然有自己的政治立場,也想削去三桓,如墮三都,謂季氏「八佾舞於庭,是可忍也,孰不可忍也」等等,但是,反對「暴虎馮河」(赤手空拳和老虎搏鬥,徒步涉水過大河),而是要「臨事而懼,好謀而成」。(述而篇)不贊成盲動,血氣之勇。

就歷史事實而言,哀公欲討伐三桓,最終被逼逐。宰我,據《史記‧仲尼弟子列傳》記載,因助齊君謀攻田氏見殺。

從本章中,可知孔子真有大智慧,知天命,審時度勢,善於謀身,說話實在、高明、平和,的確為萬世師表。

主要參考資料
《論語注疏》(十三經注疏標點本,李學勤主編,北京大學出版社)
《四書直解》(張居正,九州出版社)
《論語新解》(錢穆著,三聯書店)
《論語譯注》(楊伯峻著,中華書局)
《論語今注今譯》(毛子水注譯,中國友誼出版公司)
《論語三百講》(傅佩榮著,北京聯合出版公司)
《論語譯注》(金良年撰,上海古籍出版社)
《論語本解(修訂版)》(孫欽善著,三聯書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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責任編輯:林芳宇@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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