齊國公子孟嘗君打算聯合其它國家,共同抵抗強秦。門客公孫弘對公子說:「不如您派人去趟秦國,先仔細觀察一下秦王。如果秦王像是帝王一樣的君主,恐怕您想做秦國的大臣都不可能,哪兒還顧得上對抗秦國呢?如果秦王是一個昏庸不肖之君,到時您再聯合其它國家對抗秦國,也不晚呀。」
公孫弘的建議切實可行,孟嘗君也想好好地了解一下秦昭王,於是特請公孫弘為他跑一趟,出使秦國。
說起來,這趟出使規模並不大,因為公孫弘只帶了十輛車;這十輛車還要供應所有使團成員的吃穿住用行,規模確實算不上氣派;更別說,靠着十輛車撐門面,在強秦面前大揚齊國國威了。
公孫弘一路風塵僕僕,率領使團來到了秦國。秦昭王聽聞他的到來,就想要用言語羞辱他,刺激他,看看孟嘗君的門客能否承受得了。你一個小諸侯也敢派人出使我強秦,孟嘗君啊孟嘗君,你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?
秦昭王接見公孫弘,以挑釁的口吻問他:「薛公的地盤有多大啊?」薛公就是孟嘗君田文。田文的父親靖郭君田嬰去世後,他繼位薛公封號,號孟嘗君。
公孫弘回答說:「方圓百里。」秦昭王一聽,哈哈大笑起來。他笑着說:「你可知道,我的疆土有數千里,尚且不敢公然為難別人。如今孟嘗君的地盤只有百里,卻想和我作對,你覺得可能嗎?」
在春秋戰國時期,土地多寡是一個國家實力的象徵。土地越廣,也就意味着臣服的人民眾多,賦稅越多,國家也就越強大。所以秦昭王才會一張口,就直擊問題核心,以土地多寡嘲諷孟嘗君。
公孫弘避開核心問題,直接回了一句,說:「孟嘗君敬重士人,而大王不敬重士人。」秦昭王不屑一顧,說:「孟嘗君敬重士人,又能怎樣?」
公孫弘另闢蹊徑,以敬重士的意義反駁秦昭王。他說:「好士在於可不向天子稱臣,不和諸侯交友,得意時不愧為人君,不得意時不屑於做人臣,這樣的人孟嘗君有三位;處理國政的能力可以做管仲、商鞅的老師,君主心悅誠服他的仁義並且採納施行,能讓君主稱王稱霸,這樣的人孟嘗君有五位;若是萬輛戰車之國的嚴君,辱沒了孟嘗君的使者,使者會自刎而死,一定把血濺到對方的衣服上,像我這樣的臣子有七人。」
公孫弘所說的這三種士,代表了孟嘗君門下的三類人才,他們近似於聖人、能臣和忠臣。也就是說,孟嘗君門下人才濟濟。我公孫弘就是其中一個。我樂於擔當,出使大國不畏生死,就具有這樣的英雄膽魄。
秦昭王聽懂了他的意思,一改嘲諷和挑釁,笑着向他賠禮致歉說:「哎呀,先生您何必如此呢?我只不過和您稍微聊一聊罷了。我一向與孟嘗君交好,請先生務必恭敬地把我的意思轉告給他。」
在秦國王廷,公孫弘不亢不卑,幾句話就撼動了秦昭王,使他改變了先前的態度。
秦昭王是強國君主,也可以說是當時的霸主。孟嘗君只是齊國一方諸侯,僅擁有千輛戰車。單論實力,遠遠遜色於秦王。公孫弘能高擎諸侯千乘之義而不受強秦凌辱,可稱得上是出色的使臣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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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自〔先秦〕《呂氏春秋·季冬紀第十二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