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笑泯恩仇》十五、夜戰“打擊辦”(下)

陳沅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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賓伯駿繼續說:“連續跳槽,當然是為了漲工資。我們這些人,不像你們國家幹部,有勞保福利、公費醫療、住房分配……到時候,國家會給你們漲工資。我們一無所有,沒有任何人關心我們,自己不給自己漲工資,誰來管你?我既然能夠在向陽五金廠,穩坐模具鉗工這把交椅,取得的報酬足以養活家小,又有什麼理由擔驚受嚇,違反國家政策、法令,去搞投機倒把呢?”

“哼!說的比唱的還好聽。開始見你不吭聲,我還以為你不會說話,剛才聽你一講,道理還蠻足,口才還蠻好。但是,你理論沒有聯繫實際,已經犯了我們的條例。你看,這是一疊舉報材料。”——他舉起桌上一疊材料紙,揚了揚,繼續威脅說,“現在是為了挽救你,少判幾年,才耐心等待你坦白交代,你自己看著辦吧。”

“你不要嚇唬我。你那疊材料紙上,有沒有‘賓伯駿’三個字,還是個問題。我告訴你,截至今天為止,我口袋裏的每一分錢,都是通過自己勞動得來的。如果你能拿出事實和證據,證明我曾經有過一分錢非法所得,隨你判幾年刑,槍斃都可以!”賓伯駿義正辭嚴,大聲回答。

“看來你有蠻頑固,不見棺材不流淚。現在你談一談,你所有認識的人。”張幹部一計不成,又從另一角度進攻。

賓師傅回答:“所有認識的的人,太多了,從小學到中學,同學有好幾百;還有鄰居、同事……你總要給定一個方向。”

“你不要跟我耍滑頭!我們打擊辦,要你談什麼小學同學?談你在街道工廠、農村社隊企業的熟人和同事。”

賓伯駿便一個一個報給他聽,讓他記下名字後,再一一解釋這人在哪里工作,優點和長處,跟他磨時間。不著邊際地談了七、八、上十個,糾纏得他極不耐煩了。

“賓伯駿,你不要捉迷藏了,避重就輕,離題萬里,你就是不談關鍵人物。”

“什麼叫關鍵人物呢?賓師傅故作驚訝,‘裝糊塗’地說,“我剛才報給你的名字,對我來說,每一個人都是關鍵的。”

“關鍵人物,就是搞了投機倒把的。”張幹部星急火急地指出。

“沒有,我沒有搞投機倒把的朋友。”

“你再想想,再報名字。”

賓伯駿又報了三個毫不相關的名字,然後說:“最近,認識了一個名叫羅立劍的青年。”

“是啦,看你好狡猾,一直不接觸主題。你為什麼不早點報這個名字?”

張幹部這句話亮出底牌,賓伯駿更加放心了,但他辯駁說:

“你要我報關鍵人物,上面報的那些人,個個都是關鍵的。羅立劍這人認識不久,對我來說,不是關鍵人物。”

“好了,你別狡辯了,快說,你和羅立劍幹了一些什麼勾當?”

底牌亮出來,就好說了。於是,賓師傅便把羅立劍來找他,帶車床到郊區落戶的經過,如實地敍述了一遍。這些,與打擊辦瞭解的,應該沒有出入。如果有出入,張幹部會毫不留情地指出來。

“好了,談一談,你得了多少好處?”張幹部攤牌了。

“沒有得任何好處。只是把他們雙方約到我車間裏來,由於車間太小,容納不下五、六個人,便站在車間門外,在屋簷下介紹他們認識的。後來他們一起走了,成沒成交,我不知道。”

“你看你,你看你,”張幹部氣急敗壞,用手指著賓伯駿罵道,“關鍵時候,你又開溜。沒收好處費,你介紹他們做什麼?吃了飯沒事做?”

“俗話說‘在家靠父母,出外靠朋友’。街道工廠,有就幹,沒有就散。你不廣交朋友,一聲喊,廠子倒閉了,到哪兒去找工作?多交一個朋友,就多一條路子,今後萬一遇到困難,就可以找他們羅。”

賓伯駿的解釋合情合理。

“說,你拿了多少錢?”

“沒拿一分錢。”

“要是拿了呢?”張幹部的頭不斷地點著,好像滿有把握。

“槍斃!”賓伯駿斬釘截鐵地回答。

“你拿了100元,這裏有你打的收條。”

“我的名字沒有放進保密箱,誰都知道,誰都可以寫,可以假冒。現在,你對筆跡,如果收條是我寫的,槍斃就是!”

從過硬的答話中,張幹部已經察覺到收條不是賓伯駿寫的,沒有必要對筆跡了。至此,他已完全失敗,但他不甘心,還想在氣勢上壓倒賓伯駿,因此,他無中生有,高喉嚨,大嗓門:

“你還有問題!”

“沒有任何問題!”賓伯駿義正辭嚴,同樣提高聲調,針鋒相對。

“你不老實!”張幹部霍地站起來,大聲吼道,朝桌上“啪”地一巴掌。

“啪!”賓伯駿也朝桌上拍一巴掌,質問道:“你拍什麼桌子?”

“哎呀!你還到我們‘打擊辦’來拍桌子,好大的狗膽,從來沒看見過。”張幹部氣勢洶洶,起身走過來,好像要打人。

這時,隔壁兩位女幹部聽到爭吵和聲響,趕忙跑過來,攔在兩人中間,一邊制止道:“小聲一點,小聲一點。”

“今天晚上你是找我來‘談話’的,非法審訊我一晚,我沒做聲,你還拍桌子。你開逮捕證,犯到哪里,辦到哪里!”賓伯駿底氣十足,仍然高聲爭辯。

一位女幹部,把張幹部拉了出去。另一位女幹部,做好做歹,勸道:“賓師傅,坐下來,慢漫談。年輕人火氣大一點,你莫怪。”

這位女幹部,大約是這裏的領導。拿起張幹部的筆錄,看了一遍,交給賓師傅說:“你看看,有沒有出入?沒有,就請簽個字。”

賓師傅看了一遍,筆錄還是如實的,有兩個無關緊要的錯別字,沒給他指出,便在最後一頁簽了個名。

“還要請你把羅立劍他們買賣車床的經過寫一寫。”女幹部很客氣地說,一邊把紙筆拿過來。

賓伯駿開始寫的時候,她又到外邊辦公室去了。半小時後,賓伯駿走過去交卷。女幹部迅速流覽了一遍,笑著說:“寫得蠻好啦,交代得清清楚楚,字也寫得漂亮。什麼文化程度羅?”

賓伯駿笑而不答,問道:“您貴姓?”

“我姓鍾,叫鍾慧。”女幹部回答。

“鍾大姐是這裏的領導吧,到底水平高一些。”賓伯駿誇獎道,意在貶低那位張幹部。

“你住在麻園灣,我也住在那邊,隔不遠哩。”鍾大姐說,話裏,很有一番惜才的意思。——鍾大姐就是二十多年後,在譚媽媽家裏要賓伯駿介紹教育子女經驗的那位女幹部。

“還有事嗎?”賓伯駿不想和她攀談,急著要回家。

“沒有,沒有,你可以走了。”

賓伯駿穩健地走出“打擊辦”,推單車出大門,心中暗自高興,飛快地回到家裏,向妻子報告勝利的喜訊去了。

……待續(http://www.dajiyuan.com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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