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日,春日融融,孔子與弟子們漫步鄉間。遠遠望見一位身穿粗糙皮衣的老人,在田埂上一邊拾麥穗,一邊哼着小曲,優哉游哉,好不快活。
孔子定睛一看,喲,這老人鬚髮皆白,滿臉皺紋,少說也有九十多歲了吧!可他精神矍鑠,步履輕盈,一點兒也不像行將就木的樣子,反而像個老頑童似的,充滿了活力。
孔子不禁來了興趣,對弟子們說:「這人看起來很有智慧,可以和他聊聊,你們誰去問問他?」子貢請求前往。
此人大名「林類」,是位快到一百歲的人瑞,似乎在衛國還小有名氣呢。
子貢就走過去,站在田埂上,看着林類,忍不住感嘆:「先生您難道不後悔嗎?這麼大年紀了,還在這兒撿麥穗唱歌?」
林類頭也不回,繼續撿麥穗,繼續唱歌。子貢見狀,追着不放。終於,林類抬頭笑着說:「我有什麼好後悔的?」
子貢說:「您年輕時懶惰不努力,年老了也沒有妻子兒女,眼看就死到臨頭了,這有什麼好開心的?」
林類哈哈大笑:「我快樂的原因,其實人人都有,但是別人反而以此為憂慮。正因為我年少時不拚命,長大後不競爭時運,所以能活到這麼大歲數。老了沒老婆孩子,無牽無掛,現在又死到臨頭了,所以才能這樣快樂。」」
子貢又問:「長壽是人們都追求的,死亡是人們都害怕的。您居然把死亡當成快樂,這是為什麼呢?」
老人解釋道:「死亡和生存,就像白天和黑夜,來來往往,循環往複。我們怎麼知道,死亡不是另一種形式的新生呢?因此我如何知道,死與生不是一樣的呢?我又怎知,那些汲汲營營追求長生的人,不是被慾望蒙蔽了雙眼呢?我又怎知現在的死亡不比過去活的更好些呢?」
孔子說:「我知道他是值得對話的,果然如此;可是他懂得自然之理並不完全徹底。」
或許,在孔子看來,真正的大智慧,是超越生死的更高境界吧。不過,這老人的生活態度,也足夠一般人大開眼界了!一般人追求的東西,在百歲老人看來都成了掛累,真是活得好輕鬆啊,這種心態,除了羨慕,還是羨慕。
出自〔先秦〕列禦寇:《列子·天瑞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