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6时半,天仍蒙蒙亮,在香港最南端的隐世小岛上,人称蒲台岛“岛主”的岛民罗金树(树哥)已经开始驾着小艇出海捕鱼,除了炎热和恶劣天气外,每天清晨一次,下午一次,日日如此。树哥是土生土长的岛民,一生都不愿离开蒲台岛去其它地方生活。今年73岁的他,身体依然健朗。
也许世界上的每一个渔民都是大海的孩子,树哥的一生和大海紧密联系。靠海食海,他驾轻就熟地撒下渔网,每一次都带来不一样的渔获,对他来说是一种乐趣。他爽朗地笑着,指着简陋渔笼说:“吃不完就养着!”虽然每天都过着类似的生活,但他知足常乐,十分热爱岛上的生活:“我整世都不觉得闷,我从出生就已经在这里,都不觉得闷。以前就算没有这么多朋友,我都是这样生活的。”
船上出生长大 一辈子离不开大海
树哥在船上出生,连接生都是由外婆做的,没有去过医院。他提到,50年代的时候拿出世纸很随意的:“入境处下面有一个部门专是负责身份的,因为香港以前是一个渔村,离岛都是一些渔民,有专船来登记,问你的小孩什么时候出生的,就给他出世纸。就算一个很大的婴儿,他也发给你的。只要他的爸爸妈妈各有一个身份证就OK了。有了出世纸之后,政府就为你服务了。”
在大约上个世纪60年代时,树哥一家用三百元买到了岛上的一间房,从此“船民变岛民”。他生动地描述当年事:“船都很残旧了,也破了些洞,住不了啦。一家六七口怎么住啊?一入水可能就沉下去了,一家大小可能会淹死的喔!后来不行了,想了一想,搬吧!就搬了上岸。”
时代变迁,许多渔民搬离小岛,到市区甚至外国发展,但树哥坚持留在岛上,他总觉得这里才是自己的家。树哥有一艘绿色的小艇,他常常跟村民们一起出海打鱼,也不时独自一人出海。在不同的季节,出海下网捕鱼的频率不同。从大概10月开始下渔网,开启了捕鱼生活:“春天是墨鱼,夏天鱼多蟹多,不时有龙虾、墨鱼、鱲鱼、黄立鲳,形形式式很多种,也有螃蟹,比如白蟹和红蟹。”有时捉到大的蟹,一只差不多2斤重,可以卖到一千元一只。树哥有好的渔获,就会打电话给做代理的渔民朋友交收,他不志在赚大钱,赚够自己的生活费就足够。
树哥在夏天是不落渔网的,因为太辛苦,天气十分炎热,单纯用手钓鱼够自己吃就足够了。捕鱼时偶尔会遇到水母(白鲊),树哥说:“那些白鲊扑到身上,好像有毒,皮肤感觉很痒的,要穿雨衣,成身大汗,我年纪大了,身体受不了。”在夏天,树哥则会用更多时间来享受时光,多点娱乐活动,比如钓鱼、捉泥鳅、接待客人等等。
小岛生活自由自在 感受人情味与海洋味
对比蒲台岛和市区,树哥更喜欢住在岛上,他也曾经到市区居住,住了一段时间他不是太习惯:“在市区我的朋友没有这么多时间陪我的,饮完茶、吃完饭肯定就回家的啦!在家里看电视一会儿就睡觉了。我对电视没什么兴趣,除了新闻、天气,其它都不看的。逛公园的那些不属于我,我不喜欢,逛公园就是跟一些老伯聊聊天,如果话题不合适就聊不下去了,只能回家看看电视。”
树哥习惯在小岛自由自在的生活:“在岛上不觉得闷,我整世都不觉得闷,我从出生懂事已经在这里。以前没有这么多朋友,我都是这样生活的,现在就多了点而已。有些朋友有空就跟我玩玩牌,玩着玩着现在就比较多了点啊⋯⋯”树哥不时出海捕鱼,收获的海鲜就拿来招待朋友,每逢周末,总有很多过往的岛民回到小岛度假,追寻那份都市难以寻觅的味道,缓解乡愁。树哥最开心的就是和村民们聚首一堂,喝啤酒、打牌、打麻雀、吃海鲜。如今在岛上长住的居民约10人,而在上世纪五、六十年代,蒲台岛村民人口曾高达二千人。
笔者在蒲台岛,感受最深的就是人情味。在村民热情招待客人吃海鲜时,桌上摆满了肥美的新鲜螃蟹、清香的蒸鱼等,客人不禁感叹:“哇,这是纯粹的海洋味道!”旁边村民赶紧接了下一句:“还有人情味!”
尤其是一年一度的天后诞,以及三年一届的太平清醮,更是村民的大日子,树哥驾着小艇忙个不停,一会儿接待客人,一会儿捉鱼上岸,手持啤酒与朋友谈笑风生,不亦乐乎。
树哥有一位很好的朋友Francis,几乎每周末都从市区赶到蒲台岛,特意来感受小岛上的人情味,Francis讲述自己在80年代来蒲台岛旅游时看到的盛况:“好兴旺,几百人在这个岛上,这里到处都是房子,以前好开心的,吃得好好。随着时间流逝,又没有水电,就变得差了,慢慢村民就离开这个岛,去外面谋生。”他最后希望,曾经的蒲台岛居民回这里能够开心,移居出去的人能回来:“重新回到80年代,真是好多人,好热闹的。”
蒲台岛长期面临水电问题 长者求医难
蒲台岛虽然美丽又宁静,可惜缺水缺电,靠两部发电机供电,一天仅在入夜后供电约12小时,还不时停电。水源方面靠民政处兴建的两个简陋的储水库收集雨水生活,储水量为12.7万公升,但在旱季水源不足是常态,要依靠民政事务处派船运水。水质方面,村民在2016年采样到香港生产力促进局化验室化验,报告显示水质差劣,部分指标比世卫标准超出26倍。
蒲台岛村委会主席罗成曾带笔者查看岛内的水井,他提到,在2015年水务署曾经研究供水方案,在岛上进行地下水研究,建议可重修旧井作后备水源,但开发地下水的计划至今仍未展开。
Francis也希望政府能重视并早日解决蒲台岛的水电问题。他讲述,如果蒲台岛的水电供应正常,好多在这里长大的岛民都是想回来生活的,那种乡土情怀是变不了的,他自己也用实际行动支持蒲台岛,参与蒲台岛村公所工作关注组的一些活动,希望政府正视并改善岛民生活设施,为岛民争取权益:“我希望自己能为蒲台岛做些事,希望他们能够受惠。”
树哥在岛上居住,当然也希望可以多些人返岛陪伴,不是仅在天后诞的时候才回来,但与他同辈的村民都已年迈,如果身体不好,在岛上生活的医疗是一大问题,需要劳师动众打电话给消防、救护,经过一大堆手续才能得到医疗协助。
“直升机是最慢的!”树哥回忆,昔日可以直接联络水警,现在不可以:“以前我有时出去看医生,以打电话为例,以前是不用通知那些消防员的和救护员的,我们之前打999,水警马上就来,载我们去码头,救护车载我们去到玛丽医院。现在不是了,你要经过消防,还要给救护。最后叫来直升机,因为这里没有直升机场,这里很多树,兜几个圈才找到降落的地方,又要叫那些救护员下来检查一下病人行不行,不行才用救护床把他拉上去。所以我们经常讲‘叫得来人都死了’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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疫情笼罩香港,许多市民被困在家中“抗疫”,过去繁华的城市一夜之间变得冷清。任市区翻天覆地的变化,树哥仍在小岛过着清静的生活,以海洋相伴,自给自足,他仍有一丝力气,就会驾着小艇出海,延续他的渔民人生,或许,这也是另一种幸福。◇
责任编辑:王愉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