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速该一死,遗孀诃额仑和子女的生活每况愈下。这一年,诃额仑参加祭祀,只因为去晚了,被部族的妯娌们痛骂了一顿,连祭祀的胙肉也没有分给她一点儿。
诃额仑看着族人,愤怒的说道:「也速该是死了,难道我的儿子就长不大了吗?」
这话很快就传到了泰赤乌部。俺巴孩的两个妻妾,煽动部众说:「诃额仑真是太不像话了。我们祭祀,为什么一定要请她?从今以后,凡是我的部族都不要理睬诃额仑母子。我倒要看看,他们母子没有我们要怎么在草原上生存下去?」
俺巴孩的妻妾做事太绝,不顾情面,不留余地,与诃额仑母子不和也就罢了,还耍弄手段,笼络也速该的族人,叫他们也都弃绝了诃额仑一家,企图叫他们自生自灭。
诃额仑一家势单力薄,草原各族转而依附泰赤乌部,就连也速该昔日的部下,也受到泰赤乌部的胁迫和欺压。也速该生前最信任的近侍脱端也叛离了诃额仑。
铁木真见他也要离开,拽著他的衣角,哭著喊著希望他能留下来。家里的忠仆察剌哈老人也竭力挽留。
脱端悻悻的说道:「池里的水已经干了,坚硬的石头已经碎了,你说说,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?和你们一样喝西北风吗?」说罢,便头也不回的带著自己的族人离开了。
老仆人挡在路前,苦苦相劝。脱端不但不听,还心生恼怒,顺手拿起一杆长枪,直接向他乱戳一通。察剌哈急忙躲闪,但他毕竟是老人,身手不似年轻人那么敏捷,不幸后背挨了一枪,只得负伤而回。
铁木真看着受伤的老仆人,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。察剌哈忍著伤痛,对铁木真说:「孩子,你父亲去世也没多久,但是亲族中有一多半都已经叛离了。我去劝脱端,反而被他刺了一枪。我死不足惜,只可怜你们孤儿寡母,以后要怎么活下去?」说著,悲从心生,不禁老泪纵横,心痛的哭起来。
这话戳到了铁木真的痛处,铁木真大哭著跑出了帐篷。族群的叛离,令诃额仑尝尽了艰辛,「他们真是欺人太甚。我虽是妇道人家,真的就那么不济事吗?」
诃额仑跃上马背,手里拿著一杆旄纛,带上铁木真,叫上自己的属民,准备和叛离的人群厮杀。
众人骑马驰骋,很快就赶上了脱端一行人。诃额仑大声呼道:「你们这些叛众听著!」她的声音充满了厉气。
这一声,令脱端惊的转过头来,看见诃额仑面带杀气,那英武的模样,简直和神武的也速该如出一辙,心里万分惊讶。
「你曾是我家最受人尊敬的长辈,为什么也舍我而去?我先夫也速该待你不薄,从不刻薄,在我们孤儿寡母正需要你的时候,你却要抛弃我们。别人离开也就罢了,为什么你也这样做?有朝一日,你到了地下该如何面对我的先夫?」诃额仑愤恨的说道。
面对诃额仑的指责,脱端自知有愧,无话可说,只管自己打马前进。诃额仑本想和他们痛快的厮杀一番,可是她下不了手,那里边有昔日的叔伯,很多都是她尊敬的长辈,曾经一起围著篝火,欢宴踏歌。
脱端的族人中,有的人还存些忠义之心,看着愤怒的诃额仑,拿著长枪,却又迟迟不愿出手,知道她仍顾及昔日的情分。有些人答应诃额仑,如果日后发生危难,他们愿效死力相护持,以报答先君也速该的大恩。
只听得车轮声,马蹄声,从诃额仑身旁纷沓而过。草原的风吹落诃额仑眼里的泪水,世间悲情莫过于族众叛离,冷漠的从你身旁缓缓穿过。离去的声音,冰冷的犹如刀割,无情的剜著脏腑。
回家的路,原本驰骋则可速达。可是这一天,却是如此的漫长。诃额仑还没到家,远远的就听了哭声。
察哈剌老人身负重伤,没能撑下去,撒手人寰了。诃额仑带著所有的子女,安葬这位忠实的老仆人。
一同埋葬的还有他们的痛苦,他们的悲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