秭歸郡「草聖」僧人懷浚,沒人知道他是何方人氏,只知道他於唐昭宗乾寧初年來到了秭歸。懷浚修行有素,能夠預言未來,每次預測的結果都像神靈一樣,說得準確無誤。
懷浚愛好草書書法,對於儒教、佛教、道教等學問,乃至於詩歌、筆記、小說等文學,無不廣泛涉獵,並且都能嫻熟地駕馭和運用。
每當有人跟他說話,懷浚只是唯唯諾諾而已。盡管他說話不多,鄉民都把他當做神聖看待。
有一年,秭歸郡刺史於公以「惑眾擾民」的罪名把他抓到衙門去審問。郡守問他籍貫,懷浚就用詩歌回答道:「家在閩川西復西,其中歲歲有鶯啼。如今不在鶯啼處,鶯在舊時啼處啼。」
聽起來似乎答非所問,郡守根本沒有聽說過這樣的回答,仍是問他同樣的問題,懷浚還是用詩文回答道:「家住閩川東復東,其中歲歲有花紅。而今不在紅花處,花在舊時紅處紅。」
一會兒閩川,一會兒閩東,回答問題的方式別具一格,郡守以為他是一個異人,就把他放了。推究他說的那兩首詩的含義,似乎說的是在海中的事,難道懷浚也是杯渡(一位僧人)之流嗎?
每當行人路過此地,必定泊船停車前去拜訪僧人懷浚。他告訴人家吉兇之事時,只寫幾句文字,但從來都不是正面直說,唯恐泄露天機吧。每當事發之後,往往都能應驗。
比如,有一回牙門將軍(押衙)孫道能向他詢問近況吉兇。懷浚就寫了簡單的四個字「付竹林寺」。只看字面意思,交給竹林寺,實在猜不出來,這與人生吉兇有什麼關系。沒想到孫道能就在同一年去世了,而安葬的地點就是竹林寺舊址。
知州皇甫鉉拜訪他,順便問問前程吉兇。懷浚並沒有說太多話,只是畫了一個人帶著枷鎖,旁邊還有一名女子。從畫面看,皇甫鉉似乎有牢獄之災,但具體因為什麼事情,便不得而知。後來,皇甫鉉因為娶了民家女子一事而吃了官司,還被關押在官府裏。
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上,大唐無疑是一個很活絡的時代。波斯人穆昭嗣從小就愛好製藥技術。有一年,他跟著父親去拜訪懷浚。懷浚畫了一幅預言畫,一個道士手拿葫蘆駕著雲彩,畫上題字是:「指揮使高牒衙推(注)。」這幅畫預言的是什麼?
穆昭嗣對製藥技術的愛好,隨著年紀的增長愈發不可收拾。他也熱衷於製藥技藝,因為他製藥很好,很有療效,南平王高從海賜予他一套官服,讓他統攝府內衙推。
南平王出師討伐荊州時,懷浚寄給南平王兩句詩:「馬頭漸入揚州路,親眷應須洗眼前。」這一年南平王輸誠於淮海,才得以解脫了重圍。
類似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,其它的就不逐一列舉了。有一天,懷浚在院子內的芭蕉葉上寫了幾個字:「今日還債,幸好整個州縣沒有比我更窮的了。」
他一個出家人,並不從事商業生意,能有什麼債務?到底要還什麼債?不幸的是,這一天他就被人害死了,屍首就宛如活著時一樣,容貌看上去栩栩如生。刺史高公派人火化了懷浚的遺體。
一代奇人為人預言,應驗的例子難以記述,而他把最後的預言,留給了自己,準確地預言了自身之死。這時,人們方才明白,原來還債,還的是前世欠下的業債啊。
注釋:
衙推:唐時節度、觀察、團練諸使的下屬官吏;或者以醫為業的人。
出自〔北宋〕孫光憲:《北夢瑣言·逸文》卷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