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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位希望之声的听众朋友们,您今天好吗?欢迎你与我一同来品味属于我们民族的好音乐。这里是<中国古典乐曲欣赏>。我是水晶。
若要描绘羁旅、乡愁、别绪,你会剪取怎样的场景?以哪一个季节?在黄昏,又或是在黎明?东汉末年的文学大家王粲,他说:「方舟溯大江,日暮愁我心」。(注:王粲 / 七哀诗 . 其二 ) 诗句中强烈而浓厚的思乡情怀,不止让我们读取了作者心头的沉痛,也反映出那个板荡动乱的年代,和汉末的文字风格。
暮色,江水,不知该归向何方的孤舟。王粲,以古琴拨弄哀音。
与此对照,我们来看看,盛唐气象下,王维所书写的别离--
「渭城朝雨浥轻尘,客舍青青柳色新。劝君更尽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」。
他的笔触柔润,他的语韵轻盈,所蕴含的情感和主题同样是真挚厚重的,但场景设色却是如此洁净清新,沁人心脾。
这首诗--《送元二使安西》,大唐时,就已经被谱成歌曲,广为传唱。在当时,称为《渭城曲》,或《阳关曲》。此后,成为中国古典乐音中,最经典、也是最具代表性的一曲「离歌」。
就如同李商隐那一夜巴山雨,王维所定格的这唐朝春天、客栈旁的垂柳,也在华人心中,化为了永恒。
我们先来聆听二胡的诠释,请欣赏--《阳关三叠》。
【阳关三叠】 谱据《琴学入门》,闵惠芬改编为二胡演奏谱 二胡 / 汝艺
拂晓时那场雨,净洗尘埃;昨宵行宿的旅店,屋瓦青青,春柳也彷若换上新妆。
照眼而来的一片清润绿意,让每个字句、和我们心底的每个角落,也都被春雨洗涤,闪耀著雨露后的晶莹微光。
忽然,镜头转为特写,切换至临别依依,殷勤劝酒的两位好友--王维,与元二。
两人品的是酒,一杯又一杯;而意在言外的,却是王维对挚友满满的不舍与惦记。
刚才这曲二胡,细腻的演绎了那一段春朝话别。它的旋律轮廓本自琴歌版本的《阳关三叠》,由已故二胡家闵惠芬移植为二胡演奏。相信听众朋友一定都听得出来,当中一些左手滑弦,便是模拟古琴的上滑音句法。
这样的上滑音乐句,能带出一种悬念,给听者以韵味深长的隽永之感。仿佛拉慢了时间,岁月也能在指尖悠缓下来。
而古琴弹奏中,这样的上滑音表现会更为明显。相较于二胡,在句子与句子之间,古琴会更著眼于澹远空灵的--「留白之美」。
我们就共同来品味,古琴的演奏。
【阳关三叠】 谱据《琴学入门》 (片段) 古琴 / 李孔元
「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。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」。
也许,从《诗经》开始,纤纤柳丝,就已经和家园、和故里,微妙的相连。柳枝柳叶,娉婷摇曳,那柔美线条,多么像亲友依依不舍的牵挂。
在古城长安,城之东,有「灞水」,灞水两岸,遍植绿柳。朋友们来此送行,都会折柳相赠。因为-- 柳,谐音「留」(就是挽留之意)。
这醇厚寄语,真是中华民族动人的温情,与诗意。
汉武帝的乐师李延年,便曾以西域之声,创制成乐曲《折杨柳》。《折杨柳》,曲调、曲辞皆悲凉,关乎离乡,关乎远行。
水晶曾与听众朋友提过,王维是善弹琵琶的俊逸公子。而从他留下的诗句,我们可以看出,古琴,才最是他中年之后,心灵与志节的寄托。
爱妻离世,王维独居三十年,终身不复再娶。战火中,又遭安禄山软禁,出任官职。种种际遇 (尤其,曾在叛军朝中为官),都错综成为王维郁郁难解的心结。
但,他终究不似前期节目、水晶所提到的陈歌辛。王维,有著修行的基础和底蕴;以古琴、以佛法、以诗篇,他将人生的飞扬和磨难,都一一沉淀。
《送元二使安西》,写于盛唐安史之乱前。那天,王维自长安、渡过咸阳桥,一路相送到渭城。此处往西不远,便是阳关了。
送君千里,终需挥手告别。而此一别,前方已是天涯 ……
请欣赏,以无伴奏合唱呈现的--《阳关三叠》。
【阳关三叠】 谱据《琴学入门》 指挥 / 陈云红 合唱编写 / 戴金泉 演唱 / 台北室内合唱团 (片段)
(主乐段歌词)
渭城朝雨浥轻尘,客舍青青柳色新。
劝君更尽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。
(初叠)
遄行,遄行,长途越度关津。历苦辛,历苦辛,历历苦辛。宜自珍,宜自珍。
(二叠)
依依顾恋不忍离,泪滴沾巾。感怀,感怀,思君十二时辰。谁相因,谁相因,谁可相因?日驰神,日驰神。
(三叠)
旨酒,旨酒,未饮心已先醇。载驰骃,载驰骃,何日言旋轩辚,能酌几多巡?千巡有尽,寸衷难泯,无穷的伤感。尺素申,尺素申,尺素频申,如相亲,如相亲。
(尾声)
噫!从今一别两地相思入梦频,闻雁来宾。
「一斛浊酒尽余欢,今宵别梦寒」。这是民国之后,又一曲的离歌经典--李叔同,《送别》。它的语境与意象,都很大程度的受到《阳关三叠》影响。
前面演唱中我们听见:「……旨酒旨酒……,能酌几多巡?……」在王维原诗之外,添加了好多好长的歌词。乐曲调性,也从原本的「商调」,转入「羽调」。旋律回环跌宕,堆叠出更加深浓的惜别之情。
这样的曲式风貌,至少在明代就已定型。数百年来,虽然各家琴本歌词有所不同,但曲调则几乎一致。
我们知道,王维笔下的《相思》,那曾是大唐声乐家李龟年最爱演唱的歌。而《相思》,同样是描写对故人、故国的眷念。
( 注:红豆生南国,春来发几枝。劝君多采撷,此物最相思。王维 / 相思)
我们就一同来感受这样的心情。
因为迫害,而无法归乡。久别的年迈爹娘,他们,是否安好?
请欣赏,以箫和钢琴演奏的--《游子问寒千里外》。
【游子问寒千里外】 作曲 / 箫演奏 陈国华
《阳关三叠》曾经历宋朝一代的失落,目前的曲谱,我们最早仅能断代至明朝。但在这五百年来神秘、稳定的传承中,会不会就有唐时之原曲原貌,隐身其间?
「西出阳关无故人」。「历历苦辛宜自珍」。
背井离乡的天涯游子,请好好珍重!愿你我能在这万缕千丝的古老悸动中,梦回故里。而日夜牵念的故人,都能在绿柳深处,与我们,把酒重相逢!
-- 纤纤折杨柳,持此寄情人。一枝何足贵?怜是故园春。
谢谢您的收听,我们下次见!
(撰稿: 水晶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