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大紀元9月13日訊】第七章:瘋狂
(1)豬啊豬
傍晚時候,廣瀾突然壓低聲音喊:“胖子——來啦!”
“誰來啦?”胖子問。
“豬。”
胖子立刻興奮起來,從工區就開始躡手躡腳起來,跑出去奔了圍牆,我和何永都站起來,從窗口看著胖子站在洞口,把小豬豬的退路給封鎖了。
廣瀾沖庫房喊:“龍哥,豬來啦!”
二龍和林子都出來了,二龍提了一根大木棍,憤怒並且亢奮,林子在後面滿面春風地跟著,一邊說:“吃肉,吃肉。”
何永顧不得嘴疼,捧場地笑起來,“霍霍”的聲音象個傻子。
“何永!”二龍一聲招呼,何永立刻來了精神,吃了搖頭丸一般跟了上去。
那幾隻小豬在二龍他們出來之前,還在問心無愧地在香菜畦裏撒歡,二龍一聲吆喝,大棍子嗡嗡響著飛將過去,砸在一隻小可憐的身上,幾隻小豬立刻驚叫著往牆邊奔去,胖子哈下腰,手裏握塊板磚,得意地等著呢。負案在逃的幾個小傢夥大吃一驚,撥頭往回跑,何永和廣瀾手裏的磚頭全砸了過去,一片“賊賊”的尖叫從豬嘴裏傳出來,二龍已經把棍子重新揀到手裏,很專業地指揮道:“打那個白尾巴尖的!盯准一個砸!”
幾個人心領神會,一起圍攻那只白尾巴尖的豬崽子,胖子注意力一集中,反而被另兩隻小豬瞅個空擋,從襠下溜了。二龍罵道:“看嚴啦!”胖子把腳往洞口一橫:“行了,一夫當關,萬夫莫開!”
其他三個人終於把白尾巴的小傢夥圈住,何永一磚奔小傢夥的腦袋拍下去,小傢夥急了,猛地一撞,沖出了包圍,真可謂一將捨命萬夫難擋了,可惜那小傢夥昏了頭,一腦袋撞進工區裏來——大門立刻被二龍他們幾個給把住了,胖子也應聲增援過來。
“關門!”二龍一聲令下,大鐵門咣當合上了。
小豬崽把工區的氣氛搞得一下活躍起來,好多人都不由自主地加入了圍追堵截的行列。二龍反而不著急了,在門口先點上一支煙,氣宇從容地指揮大家“抓活的”。
最後那可憐的小傢夥被何永按在了地上,支支亂叫著,二龍顛過去,冷笑著拿棍子捅著他的腦袋:“嘿嘿,還跑不跑?”
廣瀾在旁邊學《紅色娘子軍》裏吳清華的臺詞:“跑!打不死就跑!”
那小豬被捅得惱了,猛一掙扎,從何永手裏逃脫了,何永叫道:“喝!還他媽咬人!”
二龍的怒火也燒了起來,幾步追上去,猛落一棒,小豬豬短叫一聲,仆地氣絕了。
二龍踢一腳它的屍體,吩咐何永:“拿庫房褪了!”又喊:“老六,燒水!……吃我香菜,來一個殺一個!”
打死了一隻小豬,大家都很興奮,一時議論紛紛,叫痛快的有,說悲慘的有,嘀咕這事完不了的有。劉大暢笑著回憶:“我在新疆改造的時候,經常有人去偷老維子的羊,回來拿大洗臉盆煮,拿火燒,也有居民偷了別人的羊跟我們換衣服的,事後想起來,有意思。”
我問他:“你們能到監獄外面去?”
“沒有監獄,就是勞改農場,也沒有這樣的大圍牆,誰跑啊?有跑的,得先準備一大南瓜背著,要不路上就得渴死。一道道卡哨也不好過,得在山裏眯些天,風聲松了才能繼續趕路。”
“跑回來的多麽?”
“跑回來十個,得抓回去十五個。”
“怎麽?”
“又得牽扯幾個窩藏、包庇的呀。”劉大暢笑道。
我們一邊幹,一邊扯著他們去大西北的閒話,劉大暢說當時去大西北的人,家裏都以爲活著回不來了,說到這個,劉大暢就苦笑道:“當時我們家屬來接見的時候,後面都跟著大夫,真有一下子暈死過去的,我老娘哭得都走不動道兒了。”
高則崇在旁邊聽了,感慨道:“83年嚴打是有些左了。”
我笑道:“不過這事你不用自責。”
“那時候我還在部隊哪。”高則崇說。
這時何永端著一水盆穢物出去了,趙兵按吩咐提了把鐵鍁跟著,何永邊走邊說:“苗葫蘆,苗葫蘆。”苗,在我們這裏有給植物施肥的意思。
兩個人回來,趙兵喊道:“龍哥說了,這些天誰也不准提豬這倆字。”
“一個字。”何永糾正道。
“給哥幾個也分口肉吃啊。”疤瘌五說。
“豬逼,給你個豬逼。”何永翻著剛剛有點消腫的嘴唇說。
“豬逼還會說話了。”猴子小聲地引導大家的思路,除了疤瘌五,沒有誰附和著他笑,這話沒有什麽幽默可言,尤其這樣鬼鬼祟祟地嘀咕著。
傍晚,管教們一下班,廣瀾他們已經按耐不住,急急支起電爐子,在牆角興衝衝地燉開了小豬肉。崔明達一邊在旁邊看廣瀾下手,一邊發表著保留意見:“我說烤乳豬,你們就不聽,咱也吃它一特色菜呀!”
這天是郎大亂值班,這傢夥不到收工時間,基本上不到工區裏來。二龍光這屁股,趙兵端著臉盆和手巾香皂,去外面沖澡了。隔一會兒,趙兵就問裏面:“廣瀾哥,上味兒了沒?”自然是二龍讓問的。
“快了,進來時帶把香菜!”廣瀾喊道。
慢慢的,小白尾巴豬的屍體的香味飄了出來,何永坐在我對面,誇張地陶醉著,鼻子一聳一聳地聞。
棍兒不屑地說:“忙活了半天,呆會兒不一塊吃去?”
何永教訓他道:“懂點兒事兒麽你?大哥們聚會,我算什麽呀我,能沒有自知之明?”
吃豬肉的時候,趙兵在庫房門口招呼著:“三哥!老李!”兩個人滿臉流光溢彩地奔了過去,估計不是饞那口肉,它體現了一個榮譽問題。
小傑在流水線裏孤單地溜達著,默默無言地堅守著。
(2)沒吃豬肉也沒見豬跑
吃了豬,二龍才心滿意足地開始補牢,讓何永和了一攤爛泥,在七大的老窯旁揀些紅磚,把那個窟窿堵了。當天七大的雜役就跑過來了,在窗口喊二龍。
“龍哥,別堵那個洞啊,那是排水孔,我們隊長讓掏的。”
“不堵幹嘛,我的香菜園就成養豬場啦。”
七大的雜役毫不避諱地說:“咳,幾根香菜值什麽,那是咱的財路啊。”
“呵呵,幹嘛用?”
七大的笑道:“等一進秋,外面魚塘的魚正肥的時候,派倆瘦小精幹的弟兄過去撈點下酒的啊,原來我們是放暗線釣,現在你們來了,咱直接下網啊!”
“操,還用那麽費勁?狗似的鑽洞——直接翻牆過去不就辦了嘛!”
“目標太大了不是?看魚塘的是個老貪污犯,假正經著哪,看見了就喊隊長。”
“砸死老逼的!”二龍憤憤道。
那雜役笑問:“二牆外面的豬是不是廢你手啦?”
“不好意思,狼多肉少,沒給你們送。”二龍笑道。
“早上養豬那倆哥們兒趴牆頭問我哪,我說八成讓狼叼去了,那倆傢夥肯定懷疑我呀,操。”
二龍快活地笑道:“肯定你有案底唄!……那他們咋辦?”
“報告隊長,說丟了死了都成,頂多挨句罵,二牆外頭養豬、種菜的全是硬門子,誰跟誰較真?”七大的雜役無所謂地說。
最後二龍也沒答應他重新開洞,只說什麽時候要弄魚再說。七大的雜役倒沒什麽不快,臨走時候跟二龍預定了兩個葫蘆,還鄭重地在葫蘆腰上系了根紅線,一再囑咐二龍不要讓別人摘了。二龍讓他放心,說誰敢不通過他摘葫蘆,他就摘了那個人的腰子。
幾天下來,果然風平浪靜,沒有人問起豬的事兒,只有二龍他們時不時還在津津樂道於小乳豬的味道,說吃過香菜的豬,味道尤其特別。
這天下午,老三突然沖工區外面喊了一聲:“大中,牛奔啊!”
外面一通摩托引擎的叫囂聲,隨即聽見一大雜役大中叫道:“拂曉以前,到達摩天嶺,一定要趕在共軍前面!”然後摩托車在七大空闊的工區大院裏嗚嗚地跑開啦。
何永站起來,望著窗外叫道:“中哥,車技不錯啊!”
我擡頭望著他恢復得很快的臉笑道:“幹嘛,大中騎摩托哪!”
然後聽見一大的楊大隊咆哮著:“大中,你他媽要瘋啊!給我騎回來!”
“哎,來啦楊大!我這不給您試試車嘛!”
隨著引擎一聲亢奮的巨吼,大中騎著摩托從工區門口掠過,很快聽到一聲急刹,然後是楊大隊昏天黑地的大罵:“讓你修個摩托,你跟我騎跑啦!你膽子邪啦,讓防暴隊看見,能打你一武裝越獄!操,中午喝酒了是吧?!”
“哪呀?那是汽油味。”
“別你媽扯淡,我鼻子還沒報廢哪!又想回獨居了是吧?給我滾回工區眯起來!”楊大隊怒吼著。
疤瘌五一晃腦袋:“真他媽不是吹呀,要擱我身上,獨居、電棒都上來啦。”
周法宏笑道:“你知道就好。”
小傑跟李雙喜說:“別看今天鬧得歡,明日讓你拉清單,看吧——不定哪天撞大貓的槍口上。”
李雙喜只是笑。胖子在不遠處聽見了,立刻說:“別人倒楣有你什麽好?”小傑回頭看他一眼:“最好誰也別倒楣,我就是順嘴一說,人不能太狂啊。”
“我看就你狂,狂得你都不知道王字放哪邊了。”
“嘿,瞧你胖子,說說閒話咋又扯我身上來了?”
“沒別的意思,就看你不順眼。”
“得,胖子,咱倆甭過話,一說就打架。”
“打架有你便宜占?”
“我認松,我認松還不行麽弟弟?”小傑的謙卑裏充滿了調侃的不屑。
胖子說:“瞧你那個怪逼操行,還是個男人嘛!”
小傑一擺手:“弟弟,咱打住,我這還工作哪,你敢情沒事兒窮溜達。”
“操,你還‘工作’?公母你都分不清?”胖子話一出口,不少人笑起來,何永和霍來清笑得最歡,象合唱團裏拔出來的兩個高音。
李雙喜笑著勸胖子:“算了弟弟,小傑都不說話了,你就打住吧。”
小傑說:“老李,幫我看著點線兒上,我去廁所。”
小傑避難去了。李雙喜跟胖子說:“一個怪逼,你搭理他幹嗎?”李組長自從在瓜分乳豬肉的現場,看到小傑被甩出來挂單,立場也變得明朗化了。不過同著小傑,李雙喜也不傷他。
“我願意搭理他?我就是找茬哪——到現在我都懷疑是他諜的林哥我們,這屁眼在三中有賣人的歷史啊!只要他敢跟我多說一句離譜的,我立馬開砸!”
霍來清振臂道:“對,我跟著!”
“別把我落下啊!”何永著急地說。
“砸、砸砸!”流水線上有幾個惟恐天下不亂的跟著起哄。
午飯後我們到外面抽煙聊天,龔小可突然驚叫:“看,誰把豬毛趟出來啦!”
葫蘆架底下的土被鬆動了許多,裸露出埋在下面的豬毛和廢棄的豬雜碎。我說:“怨你和趙兵啦,施肥埋得太淺,被耗子倒出來的。”看那痕迹,也的確象被什麽帶爪子的小動物搞的——其實,在牆邊的草叢裏,就曾經看見過刺蝟,幸虧從洞口逃掉了,不然又要被二龍他們變成下酒菜了,不過刺蝟好像不會來翻騰這些髒東西的。
何永說:“我埋得夠嚴實啦,操,還用猜嗎,肯定是屁眼幹的,想給龍哥他們揭鍋!”龔小可笑道:“兔子不吃豬肉啊?”何永笑一場,就喊胖子到現場來。
胖子勘察了一遍現場,又聽何永一分析,覺得簡直碰上真理啦,馬上怒衝衝要進去砸小傑,被溜達過來的崔明達給攔住,告訴何永先把東西掩蓋了,又說這事兒必須先跟龍哥打個招呼。
下午,何永跟周法宏鬧故事,熱烈討論周法宏出獄後的謀生問題,霍來清也在另一個案子上摻乎,最後把周法宏逼急了,承認自己出去以後就指望賣屁股賺錢養家糊口了,而且開價很高,揚言200萬一下。
霍來清說太高了,周法宏宣傳說,他出去以後先把屁眼鑲上金口,再搞搞內裝修。何永說:“那收費標準也高,現在都WTO啦,外國屁眼也湧進了中國市場,競爭多激烈你想過嗎?別扛著了老闆,拉血大甩賣吧!”周法宏堅決不幹,號召大家支援民族工業,並率先打出了“要操就操國產的”這個廣告語,大力宣傳國產肛門的優點。
一時在生產線上掀起一股討論熱潮,最後大家一致擁護周法宏,說出去就開始募捐,贊助他給自己的肛門做超豪華裝修,再搞一個屁眼托拉斯,網路天下兔子,抵抗外來的臭勢力。
關之洲幾次唉聲歎氣,高則崇也在旁邊笑得有些苦悶。門三太喊了一句:“傻柱子也想參加競標!”大家的話題又哄地轉向門三太和傻柱子,周法宏終於從自我作踐的苦海裏把性命撈了出來,抹了把嘴頭子上的唾沫說:“操,不就比著黑嘴嗎,誰不服氣跳過來。”
傻柱子在這個問題上很有自尊,當即跟門三太翻臉了,門三太被柱子道了兩拳,也不還手,只縮著脖子嬉嬉笑。小傑早已怒火中燒,看門三太又蹦出來了,立刻上去一頓暴踹,門三太殺豬似的叫起來。
正亂著,二龍出來溜達了一圈,跟老三開了幾句玩笑,過到這邊來,輕輕踢了門三太一下:“又嘴欠了吧?小傑這是正常管理,打死你也沒話。”然後對大夥說:“後天就接見了,這兩天都塌實點,該打的架挪到接見以後打去,別弄個恐怖臉兒不讓你接見。晚上回去把頭都剃乾淨了!”
“龍哥,我還仨月就開放啦。”一個老犯兒喊。
“留著吧。”
“謝謝龍哥。”
二龍神經兮兮地突然大聲問廣瀾:“吃豬肉了嗎?”
“什麽豬肉?”廣瀾迷惘地笑著。
二龍不理他了,轉一遭,又溜達回我們邊上來,突然問我:“麥麥,吃豬肉了麽?”
我笑道:“沒有。”
二龍笑著問:“看見豬跑了麽?”
“……沒看見。”我打了個愣,樂著搖頭。
廣瀾在幾米外“霍霍”笑起來,何永也嘎嘎一笑,二龍狠勁拍了他腦袋一下:“你看見豬跑了?”
何永連連晃頭:“什麽豬,什麽豬,沒看見啊?”
二龍邊走邊喊道:“二牆外頭丟了一隻豬,誰看見啦到庫房告訴我一聲啊!”
(待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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