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里,住著个陆生,名字和具体住址不知道,只见他相貌堂堂,一表人才,衣履鲜洁,而性情豪放。这天,陆生带著家童,手提着酒和酒器,来到田间畦畔,把席子铺在地上坐下开怀畅饮。
就在这时,有个女子,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纪,提著采摘来的满满一篮花,从他面前走过。女子虽然穿得很朴素,布裙荆钗,却长得风姿秀丽。陆生就调侃女子说:「你的花卖吗?」女子回答:「这花是拿回家供佛的,不是卖的。」陆生一听,就说:「那可以送给我一枝吗?」于是女子顺手拿了一枝放在地上,上面却有并排两朵花。陆生又说:「伊其相谑,赠之以芍药,当为卿咏矣!」「伊其相谑,赠之以芍药」出自《诗经·郑风·溱洧》,说的是少男少女互相调笑戏谑,送一支芍药订约;那么我应当为卿咏诗了。女子似乎明白了陆生的意思,脸一红,嫣然一笑就离开了。
陆生目送著女子远去的背影,走了也不过几十米,就是她的家,见女子开门而入。此时的陆生早已心驰神往,不禁举起酒杯连饮数杯,酩酊大醉,倒在畦畔间酣睡。一直到夕阳就要西下了,家童呼叫陆生,没有反应,掖他也掖不起,于是家童就大哭起来。这时忽然有个老妇,招手叫家童过去,就见采花女靠在门外。采花女向家童打听陆生的姓名,以及家世,问得非常详细。问完后就对老妇说:「昨夜的梦应验了!」老妇说:「酒醉到这种程度,应当不是好儿郎,你自己拿主意吧。」
原来女子姓黄,名叫若兰,她父亲在世的时候,家中有花田数倾,一年到头自给有余。黄若兰没有兄弟,只有与寡母相守度日。她自幼喜文弄墨,只因生长在农家,苦于无人指点。但黄若兰非常精通相术,父母爱她,所以就让她自己选择婚配;但是一直没有遇到意中人,黄若兰年近三十,还守贞未嫁。
就在头天晚上,黄若兰梦见神授给她兰花一枝,说:「明日云间陆士衡至此,你应当赠给他。」刚才黄若兰看见陆生在花田梗上饮酒,神彩弈弈,不觉心动。问了他的姓,恰好和梦中相符,于是心想:鼓琴瑟而谐伉俪,真是天赐良缘,天命我了。
陆生酒醒后,已经三更,老妇邀请他入室,给他做了吃的,告诉了他女子的梦,还含蓄表达了女子的心意。陆生大喜,次日一大早回去,托媒人备礼说亲,很快二人就结成夫妇,完成了这天赐姻缘。
清代女子黄若兰梦中听到的名字陆士衡,是西晋著名的文学家、书法家,吴郡人陆机(字士衡)。陆机的弟弟陆云(字士龙)在向人自我介绍时曾说:「云间陆士龙。」陆机少有异才,文章冠世,倾心儒术,非礼不动。比他小一岁的陆云六岁能属文,性清正,有才理;少与兄齐名,虽文章不及陆机,而持论过之。兄弟俩被称为「二陆」,是孙吴丞相陆逊的孙子,大司马陆抗的儿子。
陆机二十岁时东吴被灭,他闭门勤学十年。太康十年(289年),陆机兄弟来到洛阳,造访了太常张华。张华向来看重他们的名声,如旧相识,向诸公推荐他们。赵王司马伦辅政时,陆机被引为相国参军,后赐爵关中侯。司马伦被诛后,陆机也被收监,赖成都王司马颖、吴王司马晏一起搭救,得免死发配到边远地区,后遇赦。陆机因为感激司马颖的全济之恩,又见朝廷屡有变难,认为当时推功不居、劳谦下士的成都王司马颖必能康隆晋室,于是辅佐司马颖。结果陆机遭人嫉恨,统领军队战败,被诬陷有异志将反,四十三岁遇害于军中。陆云也被杀。
那一次转生到清朝的陆机,在长久的历史过程中和卖花女黄若兰到底有何确切的因缘关系,我们不得而知;但在《晋书·陆机传》中记载了这样一个有意思的故事:
陆机起初有一只骏犬,名叫黄耳,陆机非常喜爱这只狗,旅居到京师洛阳的时候也带在身边。很久没有收到家信,陆机就笑著对狗黄耳说:「我家绝无书信,你能送信取消息不?」犬摇尾作声。陆机于是写了书信放到竹筒里,系在狗的脖子上。犬寻路南走,回到了陆机在吴郡的家;得到回信后狗又返回洛阳。其后,陆机和爱犬黄耳就习以为常以这种方式和家人互通消息、表达关爱了。
轮回转生中,人转生成动物、植物、物质都是可能的;反过来,它们也可能再次转生为人。
参考文献:
《晋书·卷五十四 列传第二十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