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轰炸的城市(图片来源:网络)
【看中国2022年9月28日讯】大多数德国人在第三帝国的统治下都能生活得愉快且平静。极权统治可以在多数人中间获得支持,同时对少数人犯下令人发指的迫害罪行。
在纳粹统治下,犹太人被塑造成“人民的敌人”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,纳粹是怎么逐步建立起恐怖统治的?德国人为什么甘愿成为权力的零件,犹太人为什么不在受到迫害后第一时间逃亡?当恐怖统治初见端倪时,人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?
在《我们知道什么:恐怖、大屠杀以及纳粹德国的日常生活》一书中,Eric.A.Johnson采访了30余位经历过纳粹德国的人,包括大屠杀的幸存者,流亡的犹太人、反对纳粹并遭受迫害的德国人、曾经的希特勒青年团团员、普通德国平民等。Eric以巧妙的方式将这些口述呈现给读者:当一位犹太幸存者说所有的德国人都是恶魔时,他随后呈现给我们被纳粹迫害的反对派德国人的口述;在一个1934年就感受到德国社会反犹情绪的口述后面,呈现给我们生活在一个普遍并不看好希特勒的地区的人的口述。
用这种方式,Eric让我们思考,在政治环境的步步紧逼之下,不同地区的德国人和犹太人经历和感受着社会怎样的变化。他们像温水中的青蛙,是哪一刻受到巨大的刺痛从水中跳出来的?犹太人为什么在歧视和迫害不断加码时还默默忍受?德国人又是怎么样被迫习惯种种禁令,不敢提出反对意见的?
《我们知道什么:恐怖、大屠杀以及纳粹德国的日常生活》(图片来源:网络)
威廉.本森(William Benson)回忆道,1934-1935年间,希特勒来到了莱比锡,在广场上演讲,听演讲的许多人流下了感动的泪水。那时,一些德国犹太人比起犹太人,更认同自己德国人的身份。因为希特勒反对共产党,很多有钱的犹太人还说“希特勒是个好人。”
威廉生命中最初的13年在德国度过,他有很多德国朋友,父亲也时常邀请很多德国朋友来家里做客。即使他后来流亡海外,也还是忍不住喜欢听德国的音乐,他说:“这是我的一部分。”
但威廉童年在学校见的更多的是针对犹太人的霸凌,同龄的孩子们称他为“犹太猪”。不久,希特勒颁布了禁令,禁止犹太人去德国人的学校,他不得不转学。商店也开始禁止犹太人入内。后来,他去意大利学习,但墨索里尼与希特勒联合后,对1914年后来到意大利的犹太人下了驱逐令。
想要禁止犹太人,必须先区分出他们。在德国,犹太人被要求佩戴身份标识。这种证明文件被创造出来,目的就在于禁锢,在于缩小一部分人的自由。通过创造这种文件,一个群体的公民权利不再受法律保护——这是一种创造法律之外的权力的方式。
犹太人必须随时佩戴这样的身份标识,拒绝佩戴被视为犯法。没有人有办法拒绝——自由就这样被一层层剥离。(图片来源:网络)
威廉从意大利去往法国,1942年,他接到消息说,父亲和兄弟去了奥斯维辛,然后消失在了那里。
1933年,玛格丽特(Margarete Leib)是一个美丽的德国少女,而她的父亲被送往了集中营。他是社会民主党(SPD),曾在国会工作,希特勒上台后,他因政治原因遭到逮捕。1934年,他在集中营内被勒死。听说这个消息的玛格丽特去到盖世太保处大哭大闹,她回忆道:“在场的五六个盖世太保都十分尴尬。他们知道我父亲被杀了,只想让我快点离开。后来他们提议说可以找保险公司。保险公司不得不把钱交给盖世太保,他们留下了1千马克,把剩下的钱给了我。”
灾难在身边发生,自由被一点点剥夺,但人们总是以为事态不会继续变差,被害的不会轮到他们。
1933年,希特勒上台那一年,德国就爆发了针对犹太人的大规模事件。阿尔敏(Armin Hertz)对此印象深刻:“穿着棕色制服、戴着袖标的纳粹党人站在我们的商店前,举着‘别向犹太人买东西’的标语。他们在我们的橱窗上写下‘犹太人’。”希特勒青年团唱着歌,歌词是:“刀下犹太人的血溅出来,让我们精神振奋。”
橱窗被画上犹太人的标志,标语赫然写着:“德国人们注意了,别向犹太人买东西。”(图片来源:网络)
“1938年,‘水晶之夜’事件发生,我们的商铺被砸,到处都是碎玻璃,犹太教堂被点燃。犹太人在救火,警察就在一边看着。在那之后,我们在柏林没办法继续待下去了。”
1942年左右,在德国,限制犹太人的禁令变得愈加肆无忌惮,犹太人被要求佩戴六芒星标志、在晚上七点或八点后不得出门、开始陆续有犹太人被送走。那时人们还不知道大屠杀,他们听说被送走的人是被强制工作。还有犹太人主动提出要加入,因为他们实在找不到工作、没有饭吃了。直到人们发现,那些被送走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但环境并非何时何地都这样令人窒息。人们总是试图寻找希望。卡尔(Karl Meyer)回忆道,直到1940-1941年间战争爆发,几乎没有人知道大屠杀的事情,即使纳粹的种种行径让人恐慌,但很多犹太人还是不想离开这个他们成长的国家。人们都想要相信事情不会变得更糟。
“我在纳粹德国下生活了5年,当时我所在的科隆是一个天主教城市,大主教并不喜欢纳粹。那里人们打招呼还喜欢说‘早上好’,而不是‘希特勒万岁’,我觉得人们都暗自庆幸不必说‘希特勒万岁’。但后来战争爆发,一切都变了。”
在每个犹太人的回忆中,他们的德国邻居都不得不在愈加恶化的形势中与犹太人保持距离。卡尔的快递员对他们说:“请原谅我不跟你们问好,我不想丢掉工作。”
犹太人的处境极糟,他们成了“赤裸生命”,被剥夺了公民权,生命、财产和尊严随时可能受到侵害;他们成了“主权难民”,持有德国护照却不能作为一个正常的德国人被接纳。
而被纳粹宣传为高人一等的雅利安人也不能免除危险。政治异见者的处境不像犹太人那么糟糕,但极权主义让他们也随时可能被剥夺一切,成为“赤裸生命”——在极权主义之下的人们,没有生活可言,平稳的日常随时可能被打破——除非你就属于权力本身,甘愿做权力的一个零件。
唯一没有向希特勒伸手敬礼的人。人群中的唯一“清醒者”,但代价是什么?作出一次“清醒”的举动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(图片来源:网络)
政权引导的举报和猜疑逐渐让人们自发地猜疑,在人与人之间,更多的不信任的屏障树立了起来。无论属于何种政治立场,每个人都不得不在某一时刻丢掉良心。
盖特鲁德(Gertrud Sombart)一家的生活也不平静。他的父亲在希特勒当选前就说:“谁给希特勒投票,谁就是在给战争投票。”父亲没有参与政治或参加任何政党,只是“管不住嘴”。他的一个同事被儿子威胁要举报后饮弹自杀。后来,他父亲本人也在工作的地方被逮捕,在公司的老板担保下出狱。他们一家人在德累斯顿开了店,但纳粹阻止人们去他们那里买东西,渐渐地,他们不再有客人光顾了。
政治犯的标志。通过现代管理机制对人进行区分的身体政治(图片来源:网络)
不同的人的视角下看到的社会的平稳或暴乱程度不同,哪怕邻居一个个消失,哪怕身边的人被逮捕,有些人也不为所动,漠不关心。
在1923年,德国通货膨胀严重,当时甚至每天早晚各发一次工资,但到手的工资还是赶不上物价上涨的速度。希特勒上台后,通过修建铁路等一系列措施让人们有了工作。父亲是纳粹党员的鲁尔夫(Rolf Heberer)问道,“在这种情况下,你会指望人们因为一些与自己不相关的人受到政治迫害就说:‘这些限制太不可理喻了,我反对这一切’吗?”“我认为,大概有6000万德国人都是这么想的——这就是那时大多数德国人的想法。”
认为自己不会成为受害者的人,总是“客观又理性”,对正在发生的灾难漠不关心。
在希特勒青年团度过10年的赫伯特(Hubert Lutz)说,盖世太保对每一个人都非常友好。有时,他会训斥她“好好走路,不然我就踹你的屁股。”赫伯特解释道:“这是因为他非常喜欢我,因此觉得对我也有家长的责任。”
后来,1943年,赫伯特听到盖世太保的妻子与妈妈的对话:“我的丈夫在住院,他崩溃了,因为在波兰和俄国,人们正在屠杀。他告诉我,他们杀死一个女人,抢走她的婴儿,提着他的脚把他的头往墙上撞。”赫伯特的母亲回答说,她不相信这是真的,这太令人发指了。
这些屠杀针对的是游击军,他们会破坏德军交通线路,炸毁火车。德军的处理方式是,把出现游击军的地方整个村子的人杀光。赫伯特说:“我知道杀死女人和小孩与杀死游击部队有微小的差别。但你也得考虑到,俄国拒绝遵守日内瓦公约。而且,英国也声明他们会在有女人和小孩的地方扔炸弹。我认为许多人都这样想:‘如果这是你们想要的,那我们就满足你’。”
在被问道她是否听说过集中营时,赫伯特说:“我们听到过一些流言,我想我当时确定集中营和大屠杀正在发生。但我并没有过多去想那些事,我当时才15岁,没有直接参与那些事。这也不是我那个年纪的孩子该关心的。”
关于希特勒,赫伯特说:“我们非常崇拜他,我们爱他,我们认为他不会做任何错事。”“当希特勒死去的时候,我父亲表现得好像世界崩塌了一样。”
赫伯特一家是纳粹德国时期的真正受益者、享受者,这样的人为数不多,但当一部分人被残害,一部分人被噤声,一部分人被迫唯唯诺诺的时候,社会上留下的声音,就只有赫伯特们的声音了。Eric在书的最后总结道:“大多数德国人在第三帝国的统治下都能生活得愉快且平静。极权统治可以在多数人中间获得支持,同时对少数人犯下令人发指的迫害罪行。”
不过,可以说有人真正从中幸免了吗?直到今天,德国仍然要背负这一历史责任,无法大力发展军事,每一个德国人都要与纳粹主义划清界限,不敢展露过多的民族主义情绪。
靠煽动群众、制造对立来巩固支持率的纳粹,一定无可避免地会走向战争。当纳粹杀死犹太人时,没人说话;当纳粹把政治异见者送往集中营时,没人说话;当纳粹发动战争时,敢说话的人已经消失了;当战争尾声,每一家的男人都必须去战场上送死时,任何物资,包括食物、汽油都要严格配给时,城市每天被联军空袭轰炸时,人们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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