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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8岁的他跪在台上替老师挨批斗(图)
 
徐敏
 
2021年5月16日发表
 
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刘节。

【人民报消息】1966年6月,陈寅恪成为中山大学首批被揪出的“牛鬼蛇神”,红卫兵可以不分昼夜,随时闯入他的住宅抄家,在室内墙壁、床头张贴大字报,一边高呼口号,一边批斗。高音喇叭甚至整天对着陈寅恪夫妇卧室的窗户,喧嚣叫嚷,不绝于耳。到了1968年初,红卫兵已经不再满足于这种骚扰,派人上门通知说,明天要在礼堂批斗陈寅恪,要他准时参加。陈先生已经78岁高龄,双目失明,体弱多病,因股骨颈骨折已卧床6年。红卫兵对此毫不理会,宣称不能行走就抬到现场。并威胁家人不得阻挠、拖延。 像这种做法,明摆着是要夺人性命。陈先生一旦被抬到批斗会场,必然凶多吉少,很难活着回来。 第二天早晨,天色阴沉,气候寒冷,家人替陈寅恪穿好棉袄棉裤,为防冷风从腿部进入,又拿裤腿扎紧,尽量做到保暖。护士朱佩贞不顾自己可能受到牵连,表示愿意尽医务人员的天职,全程陪护陈先生挨斗,以便保护好病人。陈先生两个女儿也做了分工:次女小彭去大礼堂现场观察,幼女美延留守家中陪伴衰病的母亲,以防发生意外。就在此时,突然接到通知:暂不抬陈寅恪去现场,叫他就留在家中,仔细听好喇叭里播放的批斗内容。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,以为是红卫兵天良未泯。直到小彭去现场看了情况,才知道事情真相。那天,小彭带着口罩,来到大礼堂窗外,窥视里面批斗的情形,只见中山大学党委书记冯乃超和历史系教授刘节,分别跪在台上。斗冯时高呼口号:打倒包庇纵容反动学术权威陈寅恪的走资派冯乃超! 这场批斗会,原本是批陈寅恪和冯乃超的。刘节教授听说后,找到红卫兵头目说,愿代老师接受批斗。头头问他为什么?他说,陈先生是我老师,学生替老师挨斗,义不容辞! 批斗大会结束时,红卫兵问刘节有何感想,刘教授昂然回答:我能代替老师挨批斗,感到非常光荣。此言一出,当即招来红卫兵一顿猛烈密集的拳头。 陈先生夫妇和陈家姊妹得知此事后,大受感动。刘节虽然是陈寅恪的学生,但两人年龄相差只有10岁。当天跪在台上代替老师挨斗的刘节,实际上已经是68岁的老人!这要多大的勇气和道德力量,才能让一个人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。 刘节是陈寅恪弟子中,最能坚守道义、秉持气节而终生不渝的学者。中山大学历史系的教授,许多都是陈寅恪在清华和西南联大的学生,如梁方仲、吴宏聪、高华年、赵仲邑等。尽管他们也在遭受批判,一遍又一遍地检讨,但他们始终保持良知,没有批判自己的老师,更没有卖师求荣,落井下石,反而时时关注和照顾老师。 但是并非每个人都能坚守道义,陈寅恪的另一些学生,甚至最有可能成为陈氏衣钵传人的周一良与金永熙,却在批陈中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,为表明自己的革命性,两人竟然将批判矛头对准了自己的恩师。 两相对比,刘节无异是道德良知的巨人。他1926年毕业于上海国民大学,考入清华国学研究院后,师从王国维、梁启超和陈寅恪。此后一生,刘节无论治学还是做人,都完整地传承了陈寅恪精神独立,思想自由的气节和人格。 1949年陈寅恪到岭南大学任教。52年院校调整,岭南大学并入中山大学,陈寅恪转为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。刘节当时任中大历史系主任,是陈寅恪的“领导”,但只要有空,刘节夫妇都会上门拜望师父师母。平常信函往还,陈寅恪称刘节“子植兄”,可只要到了逢年过节,刘节上门拜望陈寅恪,都要对老师行下跪叩头大礼,一丝不苟,毫不含糊。 治学上,刘节更是遵循老师教诲,主张求真、自信,绝不因外部的压力而动摇不定,随波逐流。 1950年代,举国上下开展对胡适的批判。过去与胡适有过往来、接触的学者,纷纷忙于检讨、批判胡适思想的危害性,唯恐不能尽快划清界限,脱离关系。对此刘节公开表示:“批判胡适,搞坏了学风,百年后自有定论。” 1958年陈伯达作《厚今薄古,边干边学》的报告,在全国掀起批判厚古薄今的浪潮,刘节在批判会上发言:“科学是求真,无所谓厚今薄古。”“历史的精义也是求真,人类历史之‘真’,并无古今截然对立之分,都同为人类社会共同的宝贵财富。”这些观点,无论过去现在,都是振聋发聩的真知灼见。 1963年,中华书局从全国抽调专家赴京从事《二十四史》的整理,刘节在其中参与校点《旧唐书》的工作。刘节认为不应再以阶级斗争为纲,他说:经过了这么多次运动,哪里还有那么多的阶级敌人?现在不应该再强调阶级斗争了,把政治空气搞得那么紧张,谁受得了呢?应该强调生产斗争,提高生产力,改善人民生活。他的这番话不被当时所喜,书局于是借口他的校点稿有问题,同他解除聘约。刘节一笑置之,昂然而去。 文革时期,刘节先后遭受过60多场批判,被抄家、戴高帽、剃光头、遭殴打、罚劳改。面对艰难处境,刘节毫不屈服,一如他的名字,铁骨铮铮,气节凛然。刘节认为知行理当合一,他说:人格同学问是一致的,绝没有学问好而人格有亏的伟人。假定有这样的人,我们只要仔细考查他的学问,就会发现其中必定有欺人之谈。 1977年,刘节辞世,留下丰富著述,其中《中国史学史稿》,被著名史学家白寿彝先生称誉为“必传之作”。 行文至此,想到范仲淹写的《严先生祠堂记》。东汉人严光,高风亮节,为后世敬仰,范仲淹称颂其“云山苍苍,江水泱泱,先生之风,山高水长!” △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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