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 | 張瑩
20歲的冬冬，1.8米的個子，結實的身材，剪個小平頭，總是微笑著。一開門，就恭恭敬敬地叫了我一聲：「張阿姨，您好！」給人一種純真、彬彬有禮的感覺。
冬冬是一個獨生子女，母親是中國大陸一家醫院的普通職工，父親做裝修生意。支付一個海外的留學生，一年需要十五萬到二十萬人民幣，冬冬的父母一年所賺基本上都給了冬冬。
知道他要上學，又要打工，我就問：「這麼年輕就獨自一人在海外生活，出國前有沒有想過會這麼辛苦？」他有點輕鬆的樣子對我說：「我是有充分的思想準備的，出來自己肯定要吃苦的，當然也是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了。」
他介紹，現在出來的留學生年齡基本在18~20歲，而且大多數是獨生子女，一般在中國算是經濟條件好的了，從小就被寵著長大的，人生閱歷淺。
出來的留學生有兩種情況。一種是父母為了面子，希望將來有一個能在海外學成歸來的孩子，所以不管自己的孩子願不願意，就硬送了出來，往往這種學生吃不了苦，吃、喝、玩、樂幾年後，花完父母的錢就回去了。另一種是自己想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，真正來接受國外的教育，學成後不管是留下還是回國，都是自己的努力所得。
「我想我屬於後一種。」冬冬說，「所以我能適應這個環境。」
有目標就不後悔
相比於在中國的生活條件，冬冬說：「在大陸我可能不用為了生計而打工，工作可能也就為了積累一點經驗而已。在海外就不同了，學費、房租、車費等各種花費都得付，就得為了生計而一邊學習一邊打工。當然我也完全可以依靠父母的支持來過日子，但我已長這麼大了，我不能老伸手跟父母要。我相信我有能力做一個真正獨立的人。」
出國後的獨生子女離開了父母的管教，感覺上無拘無束，但年輕人一旦太自由了，就非常容易迷失了自己。冬冬說，他看到周圍有一些留學生，依靠著父母的供養，在一所學校掛個名，而不去上課，整天就帶著女朋友到處逛，跳舞、喝酒、賭博，就這樣沉淪著。一接到父母從大陸打來的電話，就騙父母說：「我現在很忙啊，學習很緊張，不要打太多電話打擾我了。」在這種情況下，一般父母也只好相信自己的孩子，還以為孩子在海外非常努力地攻讀呢。
「我自己，是有目標的，就是要完成我的學業。」冬冬說，「在這自由開放的國度，只要找到一個目標，認真做著自己的正事，肯定是會有收穫的。」
一張紙的作用
冬冬給我講了他的一個留學生朋友的故事。這位朋友的父母在中國大陸是做大生意的，很有錢。父母送他出來後，他開的是奔馳車，住的是高級公寓。他在A學校掛個名，但一直不去上課，後來A學校把他除名了。他花天酒地混了三年後，花一筆錢在B學校買了一張成績單回國了，上面的成績不用說都是很高的了。
這張紙的作用就是騙父母，也可以說安慰父母吧。因為他不能說自己在海外混了三年，什麼都沒學到，那會把父母氣死的。父母也不知真假，拿著給親朋好友去炫耀，人家就說：「看誰誰家的孩子凱旋回來了，成績多好啊。」
最令人失望的經歷
當我問冬冬這三年來，什麼最令他失望時，他那帶著微笑的面容一下子轉為沉重的表情，他沉思了一會兒對我說：「被人騙的感覺是最令人失望的。」
接著他給我講了一件發生在他身上的事：
「我有一位同租一棟屋的鄰居，幾個月前說有一個很好賺錢的生意可以做，就向我借了幾千元，還說每個月有多少多少利息給我。我很相信這位認識了兩年多的鄰居，覺得她非常Nice，相處得很和諧。之後我回了一趟中國，再回來後就找不著她了，她最後一次在電話裡對我說：『我在朋友家住，以後你不要再打電話找我了。』後來就真的再也找不著她了，當然我借給她的錢也就沒了。」
故事說到這時，我忍不住打斷了他：「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？從感情和金錢上把你欺騙一番，然後一走了之？」
誰知冬冬忍不住笑了起來，說：「不是，她的年齡都差不多可以當我的媽媽了，我和她就是那種很真誠相待的鄰居關係。要真的給女朋友騙了，我還可以理解。而她是我認識了兩年多的朋友，她給我的感覺是一個非常友好的、值得信賴的人，所以當事情發生的時候，我只能用『震驚』兩字來形容我當時的感受。」
「開始時我還曾替她想過，是不是她發生了什麼事了，這麼好的一個人不至於要騙一個留學生的錢吧？我很長一段時間想不通，我把她當作真正的朋友對待，這種事情發生在我身上覺得應該不太可能。」
「後來確定被人騙後，真的很失望，也意識到了自己的人生閱歷淺，對人性的貪婪、人間的黑白，都沒有理性的認識。這件事情我沒有告訴父母，免得他們擔心。父母不遺餘力讓我出國，就是為了自己的孩子有一個好的前途，本來就已經夠他們操心的了，出了事如果自己能承受得了，就沒必要再增加他們的心理負擔了。這件事對於我來說，也就是增加一些人生經驗吧，未嚐不是好事。」
最值得欣慰的事
我問冬冬留學的這段時間，什麼是他最值得高興的？
他露出一副成熟的樣子說：「說不上值得高興吧，但可以說是最值得欣慰的，就是：出來這三年裡，我整個人真正地發生了很大的變化，無論做人、做事，還是面對生活和學習，都變得成熟起來了。在這種自由開放的國度，周圍有很多自我放縱、沉淪於金錢美色的同學，在這種環境中，我沒有隨波逐流，沒有迷失自己，而是更辛勤地工作，更努力地學習。我對得起我自己，更對得起辛辛苦苦撫養我的父母。這就是我最值得欣慰的，相信我的父母也會為此感到欣慰。」
責任編輯：易柯